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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五章 最後一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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宇歷三年的時候,離宗和連宗很罕見的達成了全新的共識。

一個公式,在離宗算理和連宗算理之中,具備完全一致的內蘊的話,那麽,就可以說,這個公式,具備“絕對性”。

這種“絕對性”,毫無疑問,給予了離宗某種“希望”。

對於他們來說,這簡直就是不周之算的滅世一擊下,所能找到的最後救贖與唯一福音。

“絕對性”的存在,或許就是在表明,數學實體是在不同的數學公理系統裏面普遍存在的。

而如果是這樣的話,這個數學實體本身,或許就具有“實際完備”的性質。

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了。

或許他們需要尋找到一條新的道路,來探索出這個數學實體的性質。

在這一點上,馮落衣與歌庭派的目的是出奇的一致。

他們甚至暫且放下了些許分歧,共同探索這一領域。

而在這一過程之中,海霆真人也終於嶄露頭角。

自從連宗證明直覺主義邏輯不比歌庭派的經典邏輯安全之後,他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,沈默而寡言。

而在黎京首創之中,他自閉的傾向就更嚴重了。

但是,這並不妨礙他作為一個算學家,繼續發光發熱。

他從蘇君宇的連續統研究之中受到啟發,引入了馮落衣在無限公理中研究良基集合的成果,創立了全新的流派——構造主義。

在某個理論內,以有窮個符號,所定義之一切實體,直到反射序列的高度遍歷“所有序數的序數”,便是一個可構造類。

而可構造公理,便是宣告,良基序列下合法集合所構成的總體,與“可構造性集合”,是相等的。

他繼承了算君“算學是被構造產物”的思想,卻容納了算君所厭惡的集合論,並且在馮落衣良基集合的基礎上完成了初步的安全性證明。

定義即構造,構造即證明,證明即路秩。

也正是因為如此,他在算器理論也小有突破,進入千機閣的視野之中。

歌庭派對此有些驚恐。

馮落衣與圖靈的存在【或許還可以算上王崎】,使得千機閣這個萬法門分支門派,一直都是離宗的後花園。

也曾有連宗修士走入過那裏,甚至有算君這種連宗總頭目開發出了平行的算器理論。

但是,海霆真人是正式走入其中了。

他甚至有向離宗示好的傾向。海霆真人甚至證明,直覺主義和其他邏輯流派的關鍵差異,就在於“使用有窮個符號,是否就能操縱無窮乃至超窮的實體”。

但海霆真人的出現,對於基派來說,也不完全是壞事。

海霆真人崛起的同時,也提出了許多與離宗過去理論相對應的東西,使得歌庭派得以返照自身,發現許多過去未必能發現的東西。

他們發現,許多相同的數學結構在不同的公理系統之中廣泛存在。公理系統的選擇,只影響可以證見的數學結構的多寡。

而對公理的選擇和分析,實際上就是判斷以哪些基礎原則作為算學的“起始點”與“基準”。

眾多的公設存在,不是出於對算學根基的評判而設立,而是萬法門修士們研究活動本身需要這些公設才設立的【比如加法的定義,減法的定義】。

這些更進一步的加強了離宗對“算學實體”的信心。

也就是在這個背景之下,蘇君宇通過海霆真人的思路,提出了名為“傳遞模型”的騷操作。

如果存在一個數學公理系統甲,其自身具有一致性,那麽就存在這個系統的模型。

將“系統甲是一致”的這個公理,加入原來的系統,就得到了“系統甲是一致的加入系統甲之後的系統”。然後,就有“系統甲是一致的加入系統甲之後的系統是一致的”。再將“系統甲是一致的加入系統甲之後的系統是一致的”,加入“系統甲是一致的加入系統甲之後的系統”……如此反覆,直到無窮。

那麽,系統甲的“一致性”,就會傳遞到“無窮”本身之上,成為一個“可數無窮”的性質。

這使得蘇君宇獲得了極大的提升,甚至幾乎升上了煉虛期。

現在的他,反而要像當初的王崎那樣,壓制自己的修為,來調整自身功體。

而在傳遞模型的思想之下,“構造性模型”再一次被神話了。

可構造類的運算,對於任何算學公理的傳遞模型而言,都是“絕對”的。

非常罕見的事情發生了。

連宗和離宗的共同努力之下,一個在離宗和連宗之內都成立的算學成果,被確立了。

於是,在這個時候,海霆真人“連宗叛徒”的罵名,甚至都超過了陳由嘉、馮落衣、王崎收到的“離宗叛徒”稱呼的總和。

就連海霆真人本人,都不得不再次越過仙路,選擇暫時避禍。

但是,他自己不在乎這一些了。

他再次立於不敗之地了。

和馮落衣所證明的無窮公理一樣,良基集合下,全集等於可構造類的命題,不可證否。

他已立於不敗之地。

構造派,已經立於不敗之地。

哪怕算君可以一巴掌將他拍死,也無法更改這個結果。

對於這一點,馮落衣卻開心不起來。

他嘆息:“我最早答應歌庭派的時候,只是想著,要為無窮公理和排中律正名,為離宗正名,也算是抵消……王崎那不周之算帶來的災難性後果。我真的沒想到,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。”

萬法門完全瘋了。

離宗和連宗,都已經顯露出了“不顧一切”的傾向。他們已經不在意自己未來會怎麽樣,就是想要傾盡全力,將對手按死在這一灘淤泥之中——哪怕他們自己同樣深陷泥沼。

不僅是離宗和連宗之間這樣,離宗對離宗,連宗對連宗,一樣下手不容情面。

海霆真人就是一個範例。他明明頗有一些響應者,但是卻只能退出這算君的勢力範圍。

而馮落衣也感覺到歌庭派的些許惡意了。

反倒是蘇君宇,還在響應歌庭。

但馮落衣知道,那個姓梵的,甚至都還在試圖“指點”蘇君宇。

他已經檢測到兩三封這樣帶有惡意的“指點”了。

但是,那個分球的混賬,卻從來都只是用陽謀。

恐怕他是看出來了什麽吧?

就算陳由嘉和蘇君宇都顯露出了與王崎不同的傾向,但是,他們長期與王崎交流,對算學的根本看法,總歸是與王崎一致的。

他們存在著完全一致的“終極目標”,憧憬著一樣的圖景。

算學是自有自在的,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。

所以,梵巴赫知道的事情,不會由蘇君宇或陳由嘉的意志所改變。

這可真是恐怖啊。

圖靈真人也是搖頭:“在這種情況下……那個向前看的,還被背負著不詳的預言……”

離宗和連宗,歌庭和少黎,雙方算是彼此傾軋。盡管彼此之間都有成果,但也都拆了對方不少成就。

在取得長足進步的同時,雙方也都是傷了元氣。

而在這種情況下,身處他鄉、專心編修原算的王崎,就成了現下萬法門所剩不多的“希望之星”。

但很可惜的是……十年,不,不對,不到七年的時間之內,這個“希望之星”也有隕落的風險。

有很多人都覺得,王崎的算理也有可能存在巨大漏洞。

——這簡直就是萬法門自滅滿門的調子。

這種絕望的想法,不止一次的出現了。

馮落衣不置可否。

而就在這一年的冬季,歌庭派不大高興的宣稱,自己似乎完成了希門二十三問第一問的進一步證明。

比蘇君宇那個更為深入。

他們提出了“內模型”的概念。

任何包含“所有序數的序數”的傳遞模型,都是“內模型”。

可構造類,是最小的內模型。

在可構造類之內,無限集的基數一定是二的若幹次方的形式的。因此,廣義連續統假設是成立的。

而廣義連續統假設的任何等價或縮小形式,都不可證否。

在借用新連宗的定義之後,他們終於更進一步了。

這一幕實在是別扭,以至於歌庭內部的喝彩聲都是稀稀拉拉的。

他們還順便完成了選擇公理的探索。

而在這個時候,有一個人表現出了明顯的不滿。

蘇君宇嘆息:“連續統啊……它的後續不應該是這樣的。”

連續統假設的初步證明,是他完成的。他對這個問題,也是有感情的。

對他來說,內模型實在是違反直觀感受,違反他作為基派修士所擁有的“美學”。

怎麽說呢……

太不爽了。

“循環是宇宙最為不變的現象。在算學之中刪除循環,拒絕為循環建模,簡直就是……”

他搖了搖頭。王崎如今是他上司,而馮落衣是王崎師父。但他依舊不喜歡良基集合的概念……嗯,恐怕王崎也不會太喜歡?

另一方面,海霆真人也是的。

認為集合論總體之中,只存在“可構造集合”,未免太過樂觀了。

說到底,整個“內模型”,就是在“相對一致性”的思路上發展而來的。

相對一致性,本身就有“委曲求全”的意思裏。

通過舍棄那些不能並存的,從而達到一致。

削足適履,斬趾避蟲。

他想要更強的東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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